【第一章】（之后之秋）
【And the most beautiful wonder in my life is meeting you.——Sh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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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少年与少女相遇了。
带着两颗绝对寂寞却也绝对真诚的心，
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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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开启他们相遇后物语门扉的，并不是任何言语。
二人仅是相互凝视了一会而已。
一切便都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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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还爱西阑的哪些歌曲？或者别的谁的音乐？”在那相视之后，出云奏将小提琴收回了琴盒，然后在麦田地上抱膝坐了下来。不过她忽然觉得更可以放松一点，便将双手轻轻撑在了地上。
“西阑神若的音乐几乎都被我视为生命的一部分，尤其是Permanent Green……Sierra自不用说。”夜魂焰也坐了下来，并随意地把书包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听到出云真正的声音：这透明的声音有着chelly（一个神秘的歌者）般的独特细腻感，但没有chelly那种黑夜中的孤独感。虽然出云也一直都是寂寞的，但她毕竟只有11岁不到吧。不过，应该也有少女此时心境平稳、安静的缘故吧，比起黑夜，它更像阴天午后的清风——也许用太阳不那么明媚时的空气来形容更恰当，如同少女一直给人的感觉。
是的，人一生无数的心境沉淀下来后的结晶即是“精神”（性格），而心境又直接决定了声音。因此，“精神”与“声音”之间几乎必然存在密切联系……
夜魂焰曾经怀疑过这个无名之人的理论，此刻却觉得，这正是宇宙让外与内的美和谐统一的伟大安排。
而夜魂焰也在那一刻更加确认：自己遇到了真正的、完整的出云。
“同样第二爱Permanent Green。”捕捉到了少年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却将其轻轻“忽略”，出云仅是微笑了一下，“而且，就是因为Permanent Green，我才真正遇见了西阑的世界。”
在这么说的同时，少女的记忆开始自然地回溯：在她还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经常在客厅里播放或演奏西阑神若的音乐（而少女最多听到的，似乎就是Sierra和Permanent Green了）。但那个时候的自己，虽然对西阑神若的音乐感到很亲切，却并未能真正进入那些绝宇之律的精神世界。（不过出云并未因此而对过去的自己有所“不满”，她明白，在那些“要素”中，她已在当时因父母的爱而拥有了极致的纯真，至于剩下的，只需等待生命之河自己静静地向前方流淌便可）
但一个拂晓，一个就在今年早春的拂晓，在少女极其抑郁地在北边小镇乱逛的时候，在残冬的寒风依然凛冽地肆虐在还在感冒着的她的脸上、身上，肆虐在她所有目之所及的地方时，她听到了歌声。
Permanent Green的歌声。
亦是代替了尚未升起的朝阳的希望之歌声。
于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少女在那生命的呼吸与鼓动中忘记了一切黑暗。而在颤抖的嘴唇、手指、心脏稍稍平静下来后，她闭上眼，双手合十，开始感谢。
感谢自己能诞生于这世界上。
感谢这必将延伸至无限宽广的未来的命运之相遇。
……
那在寒意中令整个世界都温暖起来的希望之歌依然在被吟唱着。
身与心的痛苦似乎已完全消失的少女睁开眼，开始向前走去。
她想要知道这相遇的全部含义。
但当她还在沿着声音追寻的时候，歌声却戛然而止了。
理所当然的，少女在那一刻感到失望与无力。但同时注意到太阳正在逐渐升起的少女，相信这些许的遗憾一定是为了让下一次相遇更加美丽而埋下的伏笔。
……
“那个时候的Permannent Green，果然是你的留声石传出来的吧？”面对惊讶的夜魂焰，出云却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平静。
“嗯。那天我刚醒来就用留声石在听Permanent Green，结果被他打趴了，然后留声石也不知被他扔哪里去了。后来经过一番地毯式搜索后才从附近的一户居民那里拿回来。”
“嗯，拿回来就好。”出云安静而开心地说道。
然后不知怎的，相视的两人忽然同时微笑了一下，在内心深厚而安逸的温暖中。
“对了，接下来，我来为你演奏下君に贈る音吧。因为没有录音设备，我一直都不能将我对它的理解与人分享呢。”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出云忽然这样说道。然后，还未等夜魂焰回答，她便仿佛自说自话般重新打开了小提琴的琴盒。
赠给你的音乐吗？还真是高度吻合此时的情形啊。而且，那也是西阑神若在一百周年祭典上赠予人类的音乐。夜魂焰在默语中微笑了一下。虽然他并未掌握月之语，但他听得出是哪支曲子（其中一个原因是他知道月之语中“君”的读音），并知晓它名字的意思。
“你知道是哪支曲子吧？”出云忽然想到语言的问题，但看夜魂焰的表情，猜想他应该知道。
“嗯。”将喜悦与感谢的心情藏于表情间，夜魂焰简短地回应了出云，然后开始期待这支网上仅有曲谱并且无人能演绎好的西阑之曲。出云亦在闭上眼前微笑了下作为回应。
然后承载着制作者记忆的弓与弦便开始了它们再一次的轻轻触碰。
而纯朴悠扬的琴声也因而在这片安静的原野上响了起来——带着别样的怀念气息。
是的，是别样的怀念……
如果说Sierra是对自己灵魂的怀念，那君に贈る音便是对遥远家乡的怀念吧……
是遥远的，但也是咫尺的……继续聆听着的少年这样想到。因为在风声、树叶飘落声、麦穗晃动声中，他感到琴声的存在是那么地和谐，却带着缓慢的波纹，比任何一个都更先进入他的耳中。
以往任何一次听这支曲子都未曾有过的感觉。
少年于是闭上了双眼。
梦境般的远山景色随即展现在他眼前。
而与遥远的大山同样迷人的，还有平凡而美丽的新绿色低矮草原。但少年的注意力却被半空中的某样东西所吸引，它恍若游丝，正向前飘浮着。而它前进的方向，正是故乡的方向……
远离人境的美丽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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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音与律的逐渐减弱中，夜魂焰意识到曲之将终，于是他缓缓睁开双眼，却发现出云依然闭目，并带着极致的深沉与怀念。
“简直好像精神回到故乡般。”待到少女睁开双眼，夜魂焰自言自语似的轻轻感叹道。
“……而且那里有湖。”出云意料之中般地微笑了一下，同样轻轻地说道。
“湖吗？我看到的是山。雄伟而温柔的大山，以及平凡而美丽的新绿色草原。”夜魂焰尽可能认真地描绘自己所看到的景色，同时开始想象出云心中的画面是怎样的唯美与怀念。
“山吗？果然每个人对音乐的感知是会有差异的……”出云再度把小提琴收好，同时轻轻地感叹道，“不过这也是音乐的一大魅力，它本身是永恒不变的，却能令不同的人产生不同的感觉，无限种的感觉……”
“对一个人来说，不同时刻听同样的音乐，感觉也永远是不一样的……”夜魂焰补充道。
“是啊……”
“有时候会觉得有点遗憾呢……”夜魂焰小声感叹道，“明明音乐是永恒的，但我们对音乐的感觉却永远是一瞬的，那些极致的、特别的感觉往往在体验一次后便再也无法拥有了……”
“怎么会无法拥有呢？它们一直存在于你的记忆与心中啊……”
“而且，正因为短暂、独一无二，我们才会更加去珍惜。人生的每一件美好之事应该都是如此吧……”
“无论怎样的永恒都是相对的，但正因为这样才更加值得我们去珍惜”吗？夜魂焰想到了《Time》里的一句话，那似乎是对音乐的描述，但又似乎不止于此。
对了，我要向她推荐《Time》。
“我有一本书要向你推荐。”自然得像相识已久的旧友，夜魂焰说着从一旁的黑色书包中取出了那本银灰色封面的小说书。
不可思议……夜魂焰确实在一瞬间感到诧异：在他短暂而漫长的12年人生中，他几乎从不与人主动往来，人际交往能力因而弱到一定境界。而出云，则是她欣赏了一年半的少女。但这让彼此相知的邂逅与交谈却并未让他狂喜或紧张，他反而是那么地平静、自然。
不过他很快便给出了答案——早应明白的答案。
因此少年又在一瞬间中陷入了后悔——他后悔过去的怯弱、愚蠢。但他同时明白，那，已不重要。
“小说吗？”看着夜魂焰手上的银灰色小说书，出云歪了下头，夜魂焰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
“你果然也不太喜欢小说呢。我明白。不久之前我也是如此……对于流行小说，我曾几乎完全不屑一顾。而对于严肃小说，因为它们的‘内涵’本质上是背后的某种哲学思想……”夜魂焰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的话语会不会连出云都有理解的困难，但少女的表情却只是微微一笑，于是夜魂焰继续“随意地”讲了下去，“很多我都无法认同。而且很多实在太过冗长，太多无关紧要的铺垫、细节描写，简直浪费时间……好吧，可能对一般人来说这些是有意义的，但对于休闲时间稀少的我来说实在……”
“没错。”虽说似乎已是之前，但难得遇到了个想法接近之人，出云的语气变得有那么一点“骄傲”和“欢快”了起来，“据我所知，除去飞之大陆与EU部分地区，近四百年来的严肃文学基本不像绘画、音乐一样去追求美，而只关注人的社会属性，用极压抑的文字批判人性的恶，但很多时候我却会对那些‘恶人’产生同情心……”讲到最后的时候，出云无意识地把头低了下去，语气也变得有那么一点悲惋起来。
他明白我的意思吗？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吧？低着头的少女忽然这样想到。不过，在看到少年安静而又带有一点敬意的脸庞时，少女的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并且再度感觉到了深厚的温暖。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倒还不是那个，因为还是有一些优秀作品的嘛。”出云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大多数时候，比起与那些思想者们交流，我更愿与音乐交往……更何况，人的生命真的很有限，我觉得自己必须把时间集中在真正热爱的事情上。”
“是的……”听到“音乐”一词，夜魂焰却微笑了一下，“但这本《Time》是特别的~语言、故事、思想的三重优美令我渐渐抛弃了对小说的偏见……而且最重要的是，Permanent Green与Sierra在这本书中有相当的地位……”夜魂焰再度微笑了一下，将书递向立刻产生了兴趣的出云。
“真的吗？作者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吗？”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出云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是……”夜魂焰用有点遗憾的表情回复，“她是一个很神秘的人，但从《Time》的出版时间来看，应该是属于近七百年前的那个‘音之时代’。”
“唔，不愧是‘音之时代’呢……”
“那么，这本书是关于什么的？音乐？但从标题来看……”出云捧着这本无名作者的无名小说，却产生了近乎面对西阑神若新的音乐的兴趣——也许用“兴趣”一词并不恰当，那是一种混合着好奇、期待、敬重的复杂情感。
“难以一言以蔽之，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是生命吧……也包括生命中的各种美好，这世界的各种美好以及各种人类的美好……”
“生命啊……”出云带着浅笑深思，然后认真地打开了《Time》。
然后她又以另一种感觉笑了出来——因为第一页仅有的一句话：Time is like a song.
没有用“a beautiful song”、“a song filled with love”去细细描绘，却也因而展现出了生命真正的、全部的模样。
It is just a song.A song composed by yourself.It can be happy.sad great or normal.It can show in any apperance if you want.
并非完全的统一，但出云所想到的，正是Shiro在两页后所想要传达的。
这是跨越时代的默契，但少女也明白，自己并没能忠实地执行这个简单的理念。她没有去创作自己真正想要聆听的音乐。
但在这么想的时候，少女将书抵于胸上，她隐隐决定要做出点改变。
因为这相遇。
……
“那么……明天也在这里碰面，可以吧？”告别前，夜魂焰终于害羞了下——他把右拳贴在嘴上，目光朝向地上，略显犹疑地问道。
“嗯。”
并不是那么响亮的回答。
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会晤。
但夜魂焰与出云奏同时意识到，生命的明亮首次（再度）超过了阴暗——从相视的那一刻起。
他们也因而开始期待每一个明天。
……
渐渐西斜的夕阳中，出云奏和夜魂焰各自向南、北方向走去。
带着相似却不同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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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相遇了。”柚冉镇的一角，名为出云奏的少女倚靠在自家屋子的内墙上，借着日落后的余光写着日记——这是她从2岁时便养成的习惯，除某段特殊的日子外，最多只有几天的间断。因温度下降，此时她已在白色的短袖外覆上了一件浅色衬衫。
而在灵感似的写下这五个字后，少女却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去诉说今日的故事和此刻的心情。
还有，一直以来的寂寞。
“他果然也能感受到西阑音乐的美……而且，跟我一样至爱Sierra，然后是Permanent Green。并且和我一样都是‘只’拥有Sierra和Permanent Green的留声石。”任性地在日记中增添了一个词语的词性，少女继续思考着。
她又审视了下自己的字，没什么问题——虽然日记本未被放置在平稳的地方，但素来喜欢这么写日记的少女却拥有这样也能把字写好的能力。
“而这，也是我第一次遇到喜欢西阑，喜欢Sierra的人。”明明只是日记，少女却在一再斟酌后依然对自己的用语感到不满。
“原以为在祭典之前永远不会遇到喜欢Sierra的人呢。毕竟这个时代喜欢西阑神若音乐的人寥寥无几。在同一个小镇、同一个班级有人如此深爱Sierra更是想都没想过。”意识到此段似乎与上文有所矛盾，少女却并没有去思考、修改的打算。
“然后就这样相遇了。”出云提起她的中性笔，若有所思地自语着日记上的话。
“相遇吗？真是一件美好的事。”写下这句之后，少女才发现自己从对以往的总结变成了对此刻内心自言自语的纯粹记录。但在轻笑了一下之后，少女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所以，再度感谢在麦田地上练琴的决定。某些奇迹，果然是在带有些许勇气的改变中诞生的。”
不过，明明早就可以“相遇”了……少女忽然停下了笔，开始在心中喃喃自语。
我明白，自己是因为害怕，害怕那别离会带来巨大的痛苦……并不是指自己的痛苦，因为我确信，失去的痛苦愈强烈，那就愈是曾经有多么幸福的证明。
我只是担心“他”罢了。
但这……难道不是自以为是吗？明明自己是这么想的，却认为……被这世界的教导所蒙蔽，我真是愚蠢。
不，不对。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但他不知道。我又要怎么告诉他呢？
在对未来的恐惧中，少女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下。
至少等到第二阶段后再告诉他吧……那时恰巧也是“一半之时”……
“不想这个了！”出云呼了口气，有意识地停止了自己的思绪。然后又重新望向自己的日记，开始认真而飞快记录在那个麦田上谈论的种种——从感叹少年与她一样拥有不像一个小学生的知识面与思想深度到两人互相推荐各种作品、分享共同看过作品的感受……
……
“总之，
能够遇见一个喜欢Sierra的人，
一个能分享喜悦与痛苦的人，
我真是感到——
非常幸运。”
诗体的格式点缀于朴素的自白，少女打算就这样作为长达数页的9月26日日记的结尾。她同时明白最后的“非常幸运”是美的，是真实的，但在99%的真实之外还是有着1%的不认同。不过她并没有在日记上或是心中对其进行修改的打算，就让这自我暗示把那1%也掩盖吧。
但少女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始认真地、用力地在日记本上继续书写。
黑色的笔尖与白色的纸张发出了“沙沙”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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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一切安好，至旅途的终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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